来源：中国经营报
本报记者 颜世龙 北京报道
前不久，山东省委、省政府在济南召开的民营企业座谈会上，省委书记林武表示，山东省正处在加快转型、由大到强的关键阶段，高质量发展势头良好。山东是民营经济大省，民营经济是山东发展不可替代的硬核力量，民营经济发展前景广阔，民营企业大有可为。
“我就是个‘小作坊’，还是不要报道了吧……2024年比上年好了一点点……”在《中国经营报》记者一步步“追问”下，“90后”刘洋终于开始“吐口”了。只有初中学历的刘洋，自从前些年成立了潍坊卓悦之星汽车用品有限公司之后，就身兼多职，有时候是公司的工人、送货司机，有时候是研发、销售，唯独很少觉得自己是老板。
“我们现在主要生产的就是汽车玻璃水和车载香水，忙的时候自己还要给经销商开车送货，不忙了就自己在公司琢磨汽车雨刮器的研发。”刘洋说，“工厂最多时才9个人，现在还在招聘销售。2024年大概能有个30%左右增长……营业额也就是300万元左右……我们真的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企业了。”不是一个“大老板”，这或许是他不愿意接受采访的原因。
记者了解到，在山东，不仅有类似刘洋这样的民营企业“小老板”，还有如魏桥创业、歌尔股份、南山集团等一批具有全球影响力的民营大企业。数据显示，山东省实有民营经营主体1441.9万户，占经营主体的98.9%以上，其中中小企业数量超过440万户。2015年至今，山东的民营经济对GDP的贡献都在50%以上。2023年，山东民营经济实现增加值4.74万亿元，占全省GDP的51.5%；2024年1—9月，全省民营经济增加值36241.4亿元，同比增长5.4%，占GDP比重50.3%。
在2024年由中国企业联合会、中国企业家协会发布的“2024中国企业500强”榜单中，山东则凭借55家上榜企业数量，反超广东，拿下全国第二的位次。
长期以来，山东省给外界的印象是国有企业经济占比过重，甚至会有臆测指摘是国企“挤占”了民企的发展空间，这二者似乎必然会是一场“零和博弈”，但山东多年来的实践证明了“蛋糕”是通力做大的，而不是我有你无“抢来的”。民营企业、民营经济，这“半壁江山”也能挑大梁。
山东老板，制造山东
临近年关，刘洋终于有工夫可以坐下来琢磨他的新产品——雨刮器。按照他的想法，传统的汽车雨刮器因为是中间受力，伴随使用时间的拉长和材料的老化，汽车前挡风玻璃容易擦不干净，而他则想通过增加受力点，变为两头受力方式来改善这一弊端。目前，他已经通过3D打印出来了首个雨刮器，能用但并不能让他十分满意，具体问题出在哪儿，他还在不断琢磨。
“也想过找外面的专家来帮忙研发，但产品最终能否研发成功并不清楚，而且对于我们一个‘小作坊’而言，研发费用也未必能承担得起。”刘洋说，所以目前只有他和舅舅这两个半路出家的“研发人员”一点点地试错。平时就爱琢磨事的刘洋，目前公司只有玻璃水和车载香水这两款产品，也都是他一点点调试出来的，甚至连车载香水的生产设备也是他自己用3D打印机“手搓”出来的。“现在平均一年销售玻璃水能达到十几万瓶。”在刘洋看来，生产的玻璃水和车载香水并不具有“科技含量”，真正让他心心念念的是雨刮器的研发，如果将来能做成，自己才能称得上是“老板”。
在山东，有像刘洋一样天天琢磨小小雨刮器的“小老板”，也有在不断琢磨汽车、轨道交通和航空等行业的“大老板”。位于山东烟台的南山铝业（600219.SH），自1999年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后，多年的积累成就了全球同一地区最完整铝加工产业链，不仅打破了我国罐料95%以上依赖进口的局面，实现了中国罐料100%自给，还实现了大规模的出口。目前，南山铝业仍是国内少数具备制罐能力的铝企之一。
2012年，随着罐料市场逐步饱和以及竞争加剧，南山铝业开始将目光瞄向更高的领域——航空、汽车、船舶、轨道交通等诸多行业。以航空领域为例，南山铝业拥有国内最完备的“熔铸—模具—挤压—表处—复合—深加工”的铝挤压链，现已成为国内最先进的航空结构挤压材、航空座椅排材等为主的高端铝挤压型材基地。先后获得中国商飞、波音、空客等多家公司航空铝挤压材方面的认证，产品已应用于国产大飞机C919、波音737、空客A320等众多机型生产。2021年，完成7055折弯型材的研制、认证并批量生产，打破了国外巨头在相关领域的垄断局面。
正是因为有这些大大小小的民营企业，成就了山东作为全国唯一拥有全部41个工业大类的省份。记者从山东工信厅了解到，山东通过“点、线、面”协同发力，推动大中小企业融通发展，才有了共生共赢的完备产业生态。
在“点”上，构建优质企业梯度培育体系，建立106家企业为主体的制造业领航企业培育库，支持聚焦主业做大向强；开展优质中小企业“挖潜强基”行动，新培育专精特新中小企业4390家，国家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54家，累计237家，居全国首位。
在“线”上，按时序完成国家制造业重点产业链高质量发展任务，深入实施标志性产业链突破工程，“链长”省领导召开专题会8次，研究产业链建设全局问题。创新开展“十链百群万企”行动，2024年全年已举办省级对接活动31场，带动各市组织各类对接活动1050场，加快推动更多制造业中小企业，特别是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卡位入链、融链发展。
在“面”上，实施先进制造业集群培优培强工程，青烟威船舶与海洋工程装备、青岛仪器仪表、潍临日智能农机装备3个集群新进国家队；新培育国家中小企业特色产业集群8个，累计23家企业，居全国首位；新认定省级特色产业集群36个，有力推动资源要素集聚。“2024年1—11月，全省规上工业增加值增长8.3%，高于全国2.5个百分点，有力发挥了全国工业挑大梁的重要作用。”山东工信厅相关负责人表示。
贸易山东，行销全球
制造的目的是销售，只有销售出去才能换成真金白银。
记者从山东省统计局了解到，2024年1—11月，山东实现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34215.9亿元，同比增长5.1%。其中，11月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3527.6亿元，同比增长4.2%。实体店铺充分利用双11消费热季开展促销引流，限额以上单位通过公共网络实现的商品零售额增长22.4%，占限上零售额比重17.7%。汽车类零售额同比增长2.9%，家具类零售额增长9.6%，家用电器和音像器材类零售额增长2.8%。限上新能源汽车零售额增长34.6%，占限上汽车类零售额的比重为29.6%。限上智能家电和音像器材零售额增长31.7%，一级和二级能效家电零售额增长7.7%。
此外，随着消费者对于高品质生活追求的日益增强，升级类、悦己型消费需求释放。2024年1—11月，限上体育娱乐用品类、金银珠宝类零售额同比分别增长41.5%和1.3%。
山东省商务厅外贸处相关负责人表示，2024年前11个月，山东省进出口3.05万亿元，同比增长3.1%。其中，出口1.87万亿元，增长6.9%，高于全国0.2个百分点；进口1.18万亿元，下降2.3%；净出口值（贸易顺差）6862.8亿元，增长27.4%，高于全国7.3个百分点。
山东济宁的苏杭是山东外贸大军的一员。作为齐陆集团的老板，从事外贸行业已近20年，到2024年是他自主创业的第9个年头。
“我的外贸生涯始于北京，于2012年选择回到济宁，继续深耕外贸行业。2016年，成立贸易公司，正式开启创业之路。”苏杭说，“最开始是依托济宁本地的产业带来做外贸生意，从成品、半成品钢材，到农用机具、挖掘机、医疗设备，品类非常多，产品也主要是面向欧美等国家，刚创业的前两年年均销售额在三四千万元。”
但伴随疫情的到来，原有线下的展会销售模式戛然而止。也正是为此，让苏杭横下心向跨境电商“破釜沉舟”。“当时我们就通过谷歌、海外媒体、阿里国际站等各大海外平台进行广告投放和引流，增加产品和公司的曝光度来精准触达国外的客户，再通过专业的客服团队来跟进和转化。”苏杭说，“记得当时2020年，跨境电商业务销售额应该是不到3000万元，但2021年就飙到了上亿元。而2024年线上线下业务合计销售额能达到3.6亿元左右，保持着每年以30%—50%的速度增长。”
在跨境电商领域尝到甜头的苏杭，并未止步于此，而是在原有业务基础上再度启航，开启了二次创业之旅——成立了易运盈（山东）网络科技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“易运盈”），旨在以科技力量助力中国企业实现出海。
“当时能为山东提供跨境电商综合服务的非常少，而且水平参差不齐，于是在2020年着手研发易盈出海软件，通过这个平台，用户不仅可以实现产品出海、品牌出海，还能免费学习所有跨境电商平台的课程，孵化自己的跨境电商团队。目前，线上商学院课程已经多达200多节。通过易盈出海，不仅可以实现对各大平台的高效管理、运维、投流曝光，还可以实现国外客户的留档、跟进、转化等多种操作，切实帮助企业解决获客难、转化难的问题。平台2024年8月刚上市，还在持续优化阶段，但企业用户已经达到2000多个，打算明年正式推广。”苏杭说。
苏杭说，山东的产业结构从生产端来说，偏工业领域，从市场端来说偏B端（Business to Business），从外贸行业来说，过去传统外贸模式占据主导地位，而伴随跨境电商模式的崛起，优势将会进一步被放大。
“正是因为这个特点，山东产品的特点是货值高、复购率高，不会像其他轻工业产品总会盲目追逐所谓的流行款式。”在苏杭看来，真正对一个国家起到支撑作用的是制造业，也只有工业制造才称得上是“压舱石”。
山东商务厅外贸处相关负责人表示，2024年前11个月，山东省对东盟、共建“一带一路”国家、RCEP（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）市场出口分别增长20.4%、10.8%、10.2%，对韩国、欧盟、美国等市场出口分别增长3.7%、3.2%、0.7%，对俄罗斯出口自7月以来连续5个月实现正增长。高新技术产品出口增长15.4%，高于全国9.2个百分点，船舶、电子元件、通用机械设备出口增速均在40%以上，家电、汽车出口分别增长21%和14%，农产品出口增长11.1%，规模继续稳居全国首位。
科技创新，引领山东
无论是刘洋的“小作坊”，还是南山铝业的生产线、实验室，抑或当初“破釜沉舟”的齐陆集团，“创新”两个字一直是山东人、山东企业在琢磨的事。
老家福建的傅荣强原本是新加坡西门子公司的研发科学家，一心想要回国的他放弃了国际化大平台，于2013年正式“入赘”山东，加入山东天维膜技术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“天维膜”）并担任总工程师，这一干就是十多年。
成立于2003年的天维膜，也正是因为傅荣强的加入和带动，迎来了快速扩张。从当初仅有一款酸分离扩散渗析膜产品，发展至拥有酸分离扩散渗析膜、碱分离扩散渗析膜、电渗析膜和双极膜等多款均相离子膜产品。由此，公司年营收从三四千万元飙升至1.2亿元左右。“现在我们的电渗析膜产品获得了广泛应用，实现了进口膜的国产化替代；以往这类产品都是国外垄断，1平方米在1000—1300元，而现在行业价格1平方米在400—600元。”傅荣强说。
不仅如此，天维膜还承担了包括2项国家“863”计划、1项国家重点研发计划在内的20余项省部级以上科技计划，主持4项国家行业标准的编制，荣获包括国家技术发明二等奖在内的省部级以上科技奖励6项，获国家重点新产品证书2项、山东省首台套技术装备2项。
据了解，扩散渗析膜主要作用是将各类工厂所生产的含杂质的工业废酸（碱）通过浓度差的方式由“膜”对其进行过滤，从而将“废酸（碱）”变成“净酸（碱）”再进行循环利用。电渗析膜则是以电场为驱动力，脱除各类盐水里的盐分得到纯化水，纯化水可回收再利用，同时盐水浓缩减量。技术和产品的目的就是降低各类企业的成本和能耗、污染。
信奉科技创新的不仅仅是天维膜。记者从山东省科技厅了解到，山东正着力培育壮大科技创新“主力军”，企业科技创新主体地位日益凸显。
在做大“强企方阵”上，山东实施科技型企业梯次培育行动，构建“众创空间—孵化器—加速器”链条孵化体系，完善科技型企业孵化培育、成长扶持、发展壮大等全生命周期的梯次培育体系，支持科技型企业“从小到大、由弱变强”。目前，山东省入库国家科技型中小企业突破5万家，居全国第三。
据了解，山东省重大科技攻关项目中企业牵头的比例达到90%以上；2024年颁发的2023年度山东省科学技术奖中，技术发明奖和科技进步奖由企业牵头或参与的比例达到83.87%。企业创新能力的不断提升带动高新技术产业快速发展，2024年前三季度，全省规上高新技术产业产值占规上工业产值比重达到52.8%，较上年全年提高1.45个百分点，超出“十四五”规划目标2.8个百分点。
记者从山东省发改委了解到，2024年上半年，全省民营经济向好态势明显，投资增速8.2%、进出口增长7.1%，均高于全省和全国平均水平。目前，全省聚焦新一代信息技术、新材料等新兴产业领域和元宇宙、空天信息等未来产业领域，已培育省级以上战新产业集群42个，集群总规模超过3.48万亿元，初步形成了梯次培育、布局合理的发展格局。
2023年，国内知名大数据公司北京融信数联科技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“融信数联”）正式进入山东，公司刚落地没多久就迎来了一场国际狂欢的大考验。融信数联合伙人付子峰说，公司为2024年青岛国际啤酒节提供大数据融合分析支撑，以此为决策者提供精准的参考，进而帮助和提升消费体验，以科技力量助力扩大青岛国际啤酒节在全球的影响力。也正是因此，融信数联在政府和企业界一举得名。
“原本以为山东对于大数据、人工智能等新科技的接受程度会很慢，没想到在各地推动、实施和应用起来非常快速。”付子峰说，“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相互融合，才能引领山东向高质量发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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